三天之後，孫裳香的繼位大典開始了。

同樣是是青玉廣場，同樣是黑壓壓一片人山人海。

不同的是，一個站在祭臺前，孑然獨立，仿佛那高高在上，俯瞰世間的君王。

一個，卻擠在臺下一眾弟子之內，仿佛是朝聖的草頭百姓。

“拜見谷主！”

三道禮畢，三長老與五長老兩人率先跪倒在祭臺下，口中肅聲高呼。

“拜見谷主！”

頓時間，臺下黑壓壓的一片藥王谷弟子齊齊跪倒，神情激動的振臂高呼。

場中只剩下陳小川，還有一些跑來觀禮的求藥者站著，顯得有些為違和。

好似黑色洪流之中的幾顆頑石。

祭臺上，孫裳香依然身穿那件袖口紋有流雲的黑色長裙。

衣襟上，那朵暗紅的地火紅蓮，在冬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。

她臉色平靜，擡眼掃視腳下一眾跪倒的人群，目光突然遇上了陳小川的雙眼。

陳小川微微點頭，報以輕輕一笑。

孫裳香怔了怔，剎那間有些失神。

她嘴角蠕動，終究沒有說什麽，而是飛快垂下目光，俯瞰腳下的子民。

“諸位請起！”

清脆的嗓音並不甚響，可在這時，卻是天地間唯一的法令。

陳小川眼神一動，默默望了眼如今已經變得陌生的少女，轉身離開青玉廣場。

“誒誒，你怎麽走了？慶典過後還有表演呢！”

身側的李雲音一瞧陳小川居然一聲不吭，掉頭就走。

她頓時有些急了，上前扯著他的衣袖嚷嚷道。

“求藥的事情怎麽樣了？”

陳小川臉色平靜，邊走邊問道。

“還能怎麽樣，拖你陳大爺的福，三長老親自給我爺爺配了一副丹藥，只不過說可以暫緩他老人家的痛苦，但是想要根治，難度很大。”

提到李老爺子的病情，李雲音的情緒明顯有些失落，松手低下了小臉。

“難度很大，也就是說還有方法，對不對？”

陳小川摸了摸她的小腦袋，安慰道。

“嗯，方法倒是有，只不過要等三長老恢覆以前的功力……可，可我爺爺哪能熬得住？”

少女的眼眶微微發紅，感到了一絲絕望。

“聽天命，盡人事吧。”

陳小川默然片刻，也不知該說什麽了。

“對了，你知不知道，文易晨被五長老拒絕了。”

心情有些郁悶，李雲音話鋒一轉，決定說點大家都高興的話題。

“哦？他家不是之前一直和藥王谷交好嗎？而且文家在金陵勢力龐大，五長老為什麽要拒絕？”

陳小川有些好奇道。

“還不是那位女谷主發話了，聽說文易晨想要和藥王谷合作，讓他們把一些名貴丹方獻出來，口口聲聲說什麽造福百姓，其實，就是想發財而已。”

李雲音撇撇嘴，對文易晨的動機很是鄙夷。

“我要回家了，你們什麽時候走？”

“大概也是這一兩天吧，要不，你和我們一起？”

陳小川想了想，還是搖搖頭，“我出來太久了，怕家裏人擔心。”

“切，你一個大男人在外面，有什麽好擔心的？要擔心，也是擔心我這種青春貌美的翩翩美少女才對呢。”

李雲音皺皺小鼻子，朝陳小川扮了個可愛的鬼臉。

“不不，現在男孩子在外面也很危險的，得好好保護自己。”

陳小川吸了吸鼻子，突然朝李雲音湊近了些。

“你，你要幹嘛？”

李雲音小臉一紅，雙手護在胸口，用著嚴防死守的眼神緊盯著陳小川。

“呃，我只是想告訴你……你身上的中藥味道，有點重，哈哈。”

陳小川神神秘秘說完，拔腿便跑，只留下少女獨自一人，呆呆站在風中淩亂。

青玉廣場邊緣，突然爆發出一聲歇斯底裏的尖叫。

“陳小川！你給老娘等著！”

李雲音氣得鼻子都歪了。

一想到陳小川對她湯藥裏面動手腳這事，頓時同小貓一般炸了毛。

那治療高燒感冒的藥湯，本就苦澀得難以入喉。

偏偏陳小川還偷偷摸摸，把唯一的甜味劑——甘草，給去掉了……

那味道，喝一口，簡直能把人給活活苦死。

李雲音捏著鼻子，苦著小臉，喝了足足一個星期的中藥。

暗暗發誓，以後打死也不再碰這東西了。

結果，不堪回首的記憶，偏偏又被賤兮兮的陳小川給提起，如何能讓她不氣？

舊怨新仇加在一塊，可把這個單純的少女給氣得抓狂了。

蹬著小皮靴，顧不得青石板上還有層薄薄的積雪，李雲音全然忘了大家閨秀的矜持，擼起衣袖，拔腿就追。

哪裏是腿力驚人的陳小川的對手？

不消幾下，她氣喘籲籲，只能眼睜睜看著陳小川的背影化為一抹掠影，飛速消失在閣樓的的拐角處。

“你，你妹的！跑得那麽快，你是屬鴕鳥的吧！”

李雲音恨得牙癢癢，原地連連跺腳。

楞了楞，沒有來又輕輕失笑起來。

怎麽自從遇見陳小川之後，向來文靜的自己，就變得如此心浮氣躁了？

“一定是這個家夥太招人厭了，對，一定是……”

李雲音摸了摸略微滾燙的小臉，近乎安慰似的暗暗想著。

進了孫裳香命人專門為自己準備的客房，陳小川嘴角的笑意收斂下去。

“也是時候離開了。”

默默想著，他擡眼掃視房內，開始收拾東西。

說是收拾，其實也沒有什麽可以拿的。

不過兩套換洗衣物，還有一小包從藥園取來的黑土。

將東西疊整齊，放進行李箱中，陳小川站起身，拉門離開。

走出閣樓，一路上遇到的藥王谷弟子見他過來，都恭恭敬敬的停下腳步行禮。

陳小川也報以微微一笑，便大步離開。

他早已知會過了五長老等人，是以也不準備當面告別。

獨自一人走出內谷，來到青河岸邊的碼頭處。

瞧著早已等候在那裏的一群熟人，陳小川不由得心頭一熱。

“早就知道你小子要偷偷溜走，還好老五拉著我先趕來了。”

三長老沒好氣的瞪了眼陳小川，有些埋怨說道。

“難道我藥王谷是什麽虎穴龍潭，讓你這麽急著離開？”

“沒有沒有，主要是家裏人催得急，這不是快要過年了嘛。”

被撞破行蹤，陳小川頗為不好意思，撓著頭皮訕訕一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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